上合组织发展阶段及前景分析 发布:小编 浏览: 时间:2025-05-22

来源:《当代亚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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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视角


一、问题的提出

上海合作组织(The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SCO,以下简称上合组织)自2001年成立以来,发展成果斐然,对区域治理乃至地缘政治格局的发展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上合组织作为首个由中国发起并以中国城市命名的地区性国际组织,对中国意义重大,既是展现中国积极参与国际事务、突破“冷战模式”和传统地缘政治思维的外交新理念的重要平台,也是中国维护自身利益和践行“新安全观”的重要体现。

2015年7月10日,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15次会议在俄罗斯乌法举行。在此次峰会上,各国元首签署并发表了《乌法宣言》等10个政治性文件。其中,《上海合作组织至2025年发展战略》是上合组织首次就未来发展方向做出的全面战略规划,描绘了上合组织未来10年的发展路线图。在此次峰会上,上合组织启动了扩员程序,印度和巴基斯坦按计划将被接纳为正式成员国。乌法峰会是上合组织发展的一个重要节点。乌法峰会后,上合组织如何进一步完善组织定位、挖掘合作潜能、协调利益空间成为各方关注的重点,其发展走向成为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

乌法峰会前,很多学者不赞成上合组织扩员,一些学者更是对扩员表示担忧,不论是从学理角度分析,还是从战略角度考虑,都认为扩员虽然很诱人,但也具有很大风险。2016年6月底举行的塔什干峰会签署了关于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组织义务的备忘录,这标志着上合组织正式启动扩员程序。在此背景下,学者们对于上合组织是否应该扩员的争议仍在继续,如对扩员后面临的挑战的担忧并未减弱。这表明,学界对上合组织的发展阶段问题的研究较弱,而对组织的发展阶段的认识准确与否,直接关系到组织的定位和未来发展前景等一系列问题。

本文试图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出发,探讨上合组织的成长与发展将会经历哪些阶段,目前又实际处于何种发展阶段,在此基础上预测上合组织未来的发展前景。全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一部分提出问题;第二部分评估现有研究成果;第三部分简要介绍组织生命周期理论与上合组织的生命周期特征,即讨论用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分析上合组织的合理性;第四部分基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视角梳理上合组织的发展历程;第五部分提出上合组织现在处于何种发展阶段,面临的主要问题和建议;最后是结论。

二、研究现状与文献回顾

由于特殊的地缘位置、独特的成员构成以及新型的合作理念,上合组织受到国内外学界的高度关注,相关研究成果颇丰,但其中关于上合组织发展阶段的研究相对较少。当前,关于上合组织的研究主要基于以下三种视角。

(一)新现实主义视角

以美国为主的一部分西方学者认为从地缘位置和成员组成来看,上合组织是新的国际格局和国际形势下地区抗衡的产物,是华沙组织的重现,是“集权者俱乐部”。他们认为,上合组织的实质依然是传统的地区安全合作组织,是中俄试图在中亚地区挑战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地缘政治砝码。还有学者提出,上合组织很可能成为中俄结盟的组织平台,从而排挤和制衡美国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随着中俄两国的崛起与上合组织扩员进程的加速,这一趋势将变得更加明显。可以看出,从新现实主义视角出发,上合组织的扩员很容易被理解为中俄挑战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努力到了一个新阶段。

(二)新自由制度主义视角

随着上合组织合作机制的不断完善和合作领域的不断深化,部分学者从新制度主义视角对上合组织的发展进行了研究。一些学者认为,上合组织的建立是中亚地区国家基于维护地区安全的需求而建立起的一套制度框架,其目的是以加强合作的形式谋求各国的绝对收益——地区的稳定。上合组织吸纳印度作为新成员国凸显了其在权力转移进程中,提升自身区域影响力的诉求。此外,有学者指出,上合组织在实际发展过程中,部分成员国更重视本国的相对收益,这使得上合组织的发展定位在各国间存在一定的偏差,影响了其制度建设的协调与深化。

(三)建构主义视角

持建构主义视角的学者主要从“集体身份”这一核心概念入手,认为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还未形成一种集体身份,缺乏普遍的区域认同,仅停留在非常有限的一些具体议题上,这必然会影响上合组织的组织定位和长远发展。但也有一些学者对上合组织的组织认同持积极态度,认为可以“通过互动和社会化创造和再造出集体认同”,同时对上合组织集体认同的构建提出了一些政策建议,具体包括:打造上合组织核心价值观;强化上合组织的组织建设,提升制度认同;凝聚成员国的民意与社会基础,强化组织认同感;整合成员国利益需求,培育政治互信。

上述三种视角是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在上合组织的研究中应用比较多的路径,研究成果相对比较丰富。总体来看,学者们对于上合组织的研究大部分仍限于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视角,偏向于对上合组织进行静态研究。也有部分学者基于新功能主义的“外溢”效应、公共经济学的“公共物品”概念等视角对上合组织的一些具体议题进行了分析,在此不做过多赘述。以上研究视角和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组织的一系列问题,但受制于理论视角,很难在时间维度上对上合组织的发展过程进行充分的剖析,也不能从学理上合理地解释上合组织的扩员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在上合组织的发展进程与发展阶段研究方面,大部分学者只是简单地探讨了组织未来的发展前景与挑战,并没有分析其目前所处的发展阶段,即使有的学者进行了分析,也只是笼统地以“十年”为界做了简要论述。如潘光提出,“在这十年中,上合组织在解决成员国边界争端、打击‘三股势力’、发展地区经济和构建中亚‘和谐’地区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在即将迈入第二个十年时,上合组织还须面对加强地区稳定、夯实经济合作基础以及应对非传统安全挑战等问题”。陈舟和张建平也持类似观点。

总之,学界关于上合组织目前究竟处于何种发展阶段,又应该处于何种发展阶段的探讨较少,而这些问题恰恰是解决上合组织是否应该扩员,以及如何看待其所面临问题的性质的关键所在。因此,本文尝试以组织生命周期理论为视角,以上合组织的“过往”与“当下”为基础,结合其目前的发展环境和所具备的要素,从一种动态的视角探究其现在所处的发展阶段,以及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

三、组织生命周期理论与上合组织的生命周期特征

(一)组织生命周期理论的一般原理

本文采用的是管理学领域的组织生命周期理论。这一理论最早由耶鲁大学的金伯利(John R.Kinbely)和米勒思(Robrt H.Miles)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提出,认为“组织要经历产生、成长和衰退,其后要么复苏,要么消失”。1989年,伊查克•爱迪思(Ichak Adizes)进一步提出了企业生命周期理论。企业生命周期是指企业从建立到成长、成熟、衰退和消亡的过程,1995年,美国学者高哈特(Francis J.Gouillart)和凯利(James N.Kelly)又把企业生命周期形象地称为“企业蜕变”过程。总体来讲,生命周期理论是以生物进化的类比方式,将组织与有机体相类比,认为组织和任何生命有机体一样,会遵循某种规律性以及可预期的发展形态,在其生态环境中经历诞生、成长、成熟、衰退等过程,而且每一阶段都在外界生态环境中通过竞争获得和输出资源,完成新陈代谢改变自身的有机结构以实现成长壮大。1995年,陈佳贵在上述理论基础上,提出了“蜕变期”理论,认为企业组织在进入衰退期后将面临两种前途:一种是消亡,一种则是像昆虫蜕变一样,改变形式继续生存。

根据组织生命周期理论,一个组织的生命周期具有如下基本特征:

1.周期性

周期性是组织生命的核心特征,是指组织的成长和发展是一个具有若干阶段的连续过程,每个阶段间具有明显的时间分界点,组织在各个阶段具有不同的特征。不同学者对组织生命周期的划分皆不相同,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格雷纳(Larry Greiner)和爱迪斯分别提出的阶段论。

2.可逆性

可逆性是将组织和生物体相区别的根本特征。组织的生命周期与生物体的根本差别在于前者具有可逆性,组织能够不断地调整自身结构,从而处理各方面的压力。因此,一个组织在经历了停滞后仍有可能恢复生机,可以持续不断地实现自我更新。

3.适应性

适应性是指组织在其发展过程的不同阶段存在差异化的特征。组织有一套自我协调机制,会根据不同周期阶段的特点和问题,实行自我适应,选择相匹配的发展路径来适应这一周期变化,使组织延续在某个阶段,或保证其变革过程中的稳定发展。

(二)运用组织生命周期理论研究

上合组织的意义基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研究上合组织的发展与前景,具有以下理论与现实意义。

首先,相比于其他研究视角的静态性,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可以立足于上合组织的整个发展历程,从动态视角和纵向角度来对其进行研究,这有利于通过上合组织的发展轨迹,明确其所处阶段和发展现状,判断其自身发展的优势和挑战,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政策完善和调整,体现出组织的灵活性、成长性和竞争性。

其次,作为一个组织,上合组织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必然会体现出不同的发展特征,从周期性视角进行分析,可以更加直接地探究上合组织在每一阶段发展策略的不同选择,能够更好地反映出上合组织的组织定位和发展方向的变化,有利于我们总结和把握其规律。

最后,由于组织在每一发展阶段都会选择适应性的发展战略,因此这一理论具有前瞻性,可为上合组织的发展提供更好的建议和预测,对其未来发展具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三)上合组织生命周期模型假设

鉴于爱迪斯生命周期模型的阶段划分较为复杂,其模型中的“死亡期”阶段也不符合组织发展的实际情况,因此,本文在保留经典的生命周期阶段划分中的“成长期”和“成熟期”基础上借鉴陈佳贵的“蜕变理论”,并结合上合组织的发展特点,对组织生命周期理论的原有模型进行适当调整,从而使其具有更强的针对性和实践价值更有利于分析上合组织的发展历程。

本文将组织的发展历程划分为四个阶段:创立期、成长期、成熟期、蜕变期。具体如图1所示。

由于上合组织是一个国际性区域合作组织,具有不同于一般企业的组织模式和成长特点。因此,本文对上合组织发展阶段的划分,主要是以组织结构的复杂程度为依据,具体包括:组织职能、机制建设、组织规模、合作内容、主要挑战等五个方面(见表1)。

从表1可以看出,当一个组织处于创立期时,一般具有组织职能有限、机制建设只具有雏形、组织规模很小、合作内容有限、主要挑战较少等特征;当组织进入成长期时,则具备组织职能扩大、机制建设建立并不断完善、组织规模扩大、合作内容增大、主要挑战增多等特征;当组织迈入成熟期后,将具有组织职能稳定、机制建设完备、组织规模大且稳定、合作内容稳定、主要挑战减少等一系列特征;而当组织进入蜕变期后,将有两种可能性,即要么进一步发展,要么逐渐沉寂,甚至消亡。

四、上合组织的发展历程

根据前文的分析和假设,可以清晰地看出上合组织的发展经历了如下阶段:

(一)创立期

1.孕育——“上海五国”机制

冷战结束后,国际安全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多元化,随着全球地缘政治版图的剧烈变动,中亚地区的地缘战略地位凸显。原苏联东欧地区的民族和宗教问题逐渐失控,形成多股极端势力和分裂势力。此外,环境、资源、人口和毒品等非传统安全问题开始扩散,使中国、俄罗斯和中亚国家都面临着共同的安全威胁和稳定外部环境的诉求。在此基础上,中国、俄罗斯和中亚国家首先就边境稳定问题达成协议。1996年4月26日,中、俄、哈、吉、塔五国领导人在上海会晤,签订了《关于在边境地区加强军事领域信任的协定》,旨在解决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加强边境军事互信。此次会晤成为中亚地区重要多边机制创立的开端,“上海五国”机制由此启动。

此后,中亚各国的积极参与,促成了五国元首会晤的机制化,成员国间相互签署了多项协议,发表了一系列声明。合作内容也逐渐从军事和边境问题逐步扩展到地区安全问题,尤其在打击宗教极端主义、民族分离主义、恐怖主义这“三股势力”和跨国犯罪活动上给予了更多关注。

2.创立——上海合作组织

随着“上海五国”机制合作领域的扩大和影响力的增强,周边一些国家也表现出强烈的参与愿望加之中亚地区地缘政治形势的日益复杂,促使“上海五国”机制向更高层次的区域合作组织升级。

2000年7月5日,五国元首在杜尚别会晤,就进一步充实和完善“上海五国”机制,建立一种新型区域合作组织达成了共识。2001年6月14日,乌兹别克斯坦加入“上海五国”机制,15日,六国元首共同签署了《“上海合作组织”成立宣言》和《上海公约》,并发表会议新闻公报,上合组织正式成立。

3.上合组织创立期的特征

上合组织是在冷战后新的地缘政治格局下,中、俄和中亚国家在加强边界信任和安全、打击“三股势力”等共同的安全需求下创立的。在这一时期,上合组织的职能在于加强安全合作,维护地区安全,合作范围非常有限。在机制建设方面,制度架构仅停留在初步阶段,确定了上合组织的宗旨和成员国联合反恐的法律基础,以及以“上海精神”为核心的成员国相互关系的准则,为上合组织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在组织规模上,仅有6个成员国,其中中国和俄罗斯发挥着主导作用。此外,上合组织的合作内容比较单一,仅限于安全层面,尤其是打击“三股势力”和跨国犯罪议题,针对性很强,且具有一定的试探性。

上合组织的成立是一种新型区域合作模式的尝试,其组织宗旨和合作准则契合了成员国的国家利益尤其是安全利益需求,且各成员国表现出了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的合作意愿,从而推动着上合组织更进一步的发展。

(二)成长期

上合组织正式成立后,开始进入一个迅速成长的阶段,迈入了成长期。

1.上合组织的法制化和机制化建设加快

2001年至今,是上合组织制度化建设逐步完善的时期。初期,上合组织主要致力于机制建设。一是制定组织协定和章程。如2002年上合组织第二次国家元首会议通过的《上海合作组织宪章》等文件,以法律形式确定了组织的宗旨和原则,明确了机构设置和运行规则。二是建立成员国协调机制。如2003年第三次国家元首会议签署了上合组织关于各组织机构的决议,从法律上确定了上合组织的会议机制、组织架构和运行规则。这就为上合组织的发展奠定了法律基础和基本运行规则,使其开始作为国际主体参与国际事务。

2004年的塔什干峰会标志着上合组织开始在既有制度框架内独立发挥作用,开始进入制度化完善和提升阶段,主要表现为上合组织反恐执行委员会和秘书处正式启动,机构运行迈入轨道。会议还通过了《上海合作组织观察员条例》等文件,开始筹备上合组织扩员的途径和程序。此后,在历次国家元首会议或政府首脑会议上,上合组织都围绕打击恐怖主义、加强成员国政治互信和睦邻友好、完善扩容程序和区域经济合作等层面修订和建立新的法律框架和制度规划,法制化和机制化不断完善,充分体现了上合组织的“自我更新”特性,即根据不同的环境特点进行组织内部的自我调整。

2.上合组织的规模扩大

随着上合组织地区和国际影响力的扩大,其与其他国家的互动日益频繁,扩员问题开始提上议程。2004年塔什干峰会通过《上海合作组织观察员条例》等文件,正式启动了观察员机制,蒙古国获得观察员国地位;2005年阿斯塔纳峰会决定给予巴基斯坦、伊朗和印度观察员国地位;2008年杜尚别峰会通过了《上海合作组织对话伙伴条例》,并在2009年叶卡捷琳堡峰会上决定给予白俄罗斯和斯里兰卡对话伙伴国地位;在2010年塔什干元首理事会第十次会议上,批准了《上海合作组织接受新成员条例》,设定了扩员的标准;在2012年北京元首理事会第12次会议上,同意接纳阿富汗为上合组织观察员国、土耳其为对话伙伴国;2015年乌法峰会决定启动接收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组织的程序,并同意白俄罗斯为观察员国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柬埔寨、尼泊尔为对话伙伴国。

随着组织规模的扩大,上合组织逐步形成了比较完善的对外合作和扩容机制逐步建立起一套稳妥、渐进的扩员途径和程序。上合组织扩员的历程,也是其从外界环境中获得资源的过程。

3.上合组织的组织架构日益完善

上合组织逐步建立起了一整套结构合理、层次清晰的运行架构,为其职能的开展和功能合作的实现奠定了硬件基础。主要体现在:

第一,会议机制。包括国家元首会议、政府首脑(总理)会议、外交部长会议等五大类型,为上合组织的运行提供了制度保障。

第二,常设机构。包括日常行政机构——秘书处,以及打击“三股势力”的协调机构——地区反恐机构。

第三,专业性机制和组织。如观察员代表团机制、银行联合体、实业家委员会、上海合作组织论坛等,用以解决一些专业领域的问题。

第四,合作机制。包括观察员国机制和对话伙伴国机制,旨在与其他国家广泛联系,开展合作。

上合组织一方面在既有会议机制和常设机构的框架内开展工作,不断提高行动能力,如《上海合作组织秘书处条例》和《上海合作组织程序规则》等文件的签订。另一方面也根据现实需要不断完善组织结构,尤其是在专业领域和对外联系机制方面,上合组织都根据内外环境的变化完善了相应的机构配置。例如,在经贸合作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建立了实业家委员会;又如,在组织扩员的背景下,逐步设立观察员国和对话伙伴国,以实现组织的有序扩员。

4.上合组织的合作领域不断扩大

上合组织的成立是基于共同的安全威胁,因此,安全领域的合作是其核心议题。除了最基本的反恐合作外,上合组织成员国也逐步加强了在其他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如在打击毒品走私、保障国际信息安全等方面都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和共识。

上合组织的合作内容也逐步扩展到其他领域。在经济领域,确立了区域经济合作的法律基础,明确了发展目标,完善了经贸合作机制。尤其是在2015年乌法峰会上通过的《上海合作组织至2025年发展战略》为进一步推动成员国在互联互通、贸易、投资、产能、金融、能源、粮食和环保等领域的合作提供了新的指引,对中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表示了支持,从而有利于进一步夯实成员国的利益基础,提高组织的竞争力。

在文化教育领域,上合组织创办了文化艺术节、上海合作组织大学等组织和机制。2012年的北京峰会为签署成员国政府间救灾互助协定议定书做了最后的技术准备。逐步扩大科技、卫生、教育等人文领域的交流,有利于成员国增进互信,深化了解,促进合作关系的良好发展。上合组织合作领域的扩大和深化,是其应对环境压力的反应,也是其内部保持更新以维持改革稳定的需要。

(三)上合组织仍处于成长期

根据组织生命周期理论,组织的活力在成长期会不断增强,并且具备处理更大、更复杂问题的能力和持续成长的动力。从上文对组织发展阶段的划分及标准来看,上合组织目前的发展状况符合“成长期”的特征。第一,在组织职能和合作内容上,上合组织自成立以来,从以反对“三股势力”、维护地区和平为优先目标,拓展到对安全、经济、人文领域的全方位、更立体的合作,且在2017年6月的阿斯塔纳峰会上进一步明确了加强多领域合作的目标,并致力于为“一带一路”建设与区域合作的战略对接提供重要平台其组织职能正在进一步扩大和深化。第二,在机制建设上,上合组织通过国家元首会议或政府首脑会议的形式,根据组织现阶段的发展状况,不断修订和建立新的法律框架和制度规划。同时,通过设定阶段性的战略发展目标,如北京峰会批准的《上海合作组织中期发展战略规划》,上合组织明确了未来发展和基本行动方向,组织发展不断规范化。第三,在组织规模上,上合组织不断扩大组织范围,有序推进扩员进程在对外交往方面迎来了新的发展空间,体现出更加开放和包容的姿态。2015年乌法峰会启动了接收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组织的程序;2016年塔什干峰会签署了关于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组织义务的备忘录;2017年阿斯塔纳峰会决定给予印、巴成员国地位,上合组织完成了成立以来的首次扩员,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地区合作组织。这说明上合组织的成长动力在不断增强,发展空间与潜力在逐步加大。

现阶段的上合组织已经发展成为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际性区域合作组织,呈现出强劲的发展态势。但与此同时,其仍面临着内外环境的挑战,存在一些亟待克服的障碍和困境。在格雷纳看来,组织的成长过程就是解决矛盾的过程,通过优化和变革,组织将进入下一个稳定发展阶段。因此,上合组织仍处于成长期,尚未进入成熟期的完备和稳定阶段,仍具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五、上合组织的发展前景及面临的挑战

基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和本文的假设,当一个组织处于成长期而没有迈入成熟期时,该组织的发展前景较好,但面临的挑战也在增多,上合组织也具有这一特点。

(一)上合组织发展前景良好

自成立以来,上合组织对区域治理乃至国际格局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安全、政治、经济、人文等领域的合作都展示了强大的生命力,其发展成就不容忽视。虽然在其发展过程中仍面临一些亟待克服的障碍和困境,但总体来说,上合组织仍面临很大的发展机遇,有着良好的发展势头。具体体现在:

第一,西方模式在中亚的“不兼容”为上合组织提供了发展空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中亚地区以“反恐”和“推广民主”为名进行势力渗透,客观上使上合组织处于“边缘化”地位。但“Colour Revolution”给中亚地区造成的动荡局势,以及当下中东地区的混乱,使中亚国家对美国的介入从热情转为恐惧,这为上合组织的发展创造了机遇。

第二,上合组织仍是中亚地区安全和经济合作的重要依托。同样作为区域内重要的安全机制,集安组织具有明显的“军事同盟”性质,且内部缺乏共识,效率低下。作为重要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艰难,内部贸易波动较大,乌兹别克斯坦甚至拒绝加入。以上因素都促使相关国家更加依赖上合组织作用的发挥。

第三,上合组织仍是成员国维护国家利益的重要平台。不可否认,上合组织确实为中俄两国在面对美国的霸权压力下找到了战略协作的平台,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稳定外部环境的利益需求。中亚国家则需要借助上合组织维护本国安全,促进内部发展,同时提升自身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此外,主要大国间的关系是影响上合组织发展前景的重要因素。中俄两国在利益诉求上虽有差异,但安全领域的共同威胁和经济领域的共同利益为两国开展广泛合作提供了极大的可能。而作为南亚大国的印度的加入则为其处理大国关系提供了平台,有利于区域秩序的稳定与发展。

第四,上合组织的扩员将为其未来发展提供机遇。随着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加入,从体量来看,上合组织已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地区性合作组织,其发展与合作的潜力巨大,面临新的发展机遇期。从组织发展来看,印巴的加入能够为上合组织带来更多的组织资源,为组织的对外扩展、制度建设的细化和正式化注入新的活力,有助于提升其在政治、经济和人文领域的实力和影响力。从成员国关系来看,印度作为南亚大国加入上合组织,似乎可以打消各成员国对中俄主导地位的戒心,有利于实现组织内部的互信团结和长远发展。

(二)上合组织发展面临的挑战

1.内部困境

(1)组织定位和发展方向不明确

中俄两国作为上合组织的核心成员国,在上合组织的组织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上存在明显分歧。俄罗斯一直试图通过区域一体化整合原苏联地区,削弱独联体的离心趋势,建立稳固的战略后方;另一方面,将上合组织视为制约美国的有效手段,赋予其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

因此,俄方政治期望较高,希望优先发展安全合作,将上合组织打造成整合区域力量、抗衡美国的军事组织。而中国将上合组织视为积极参与国际事务、创新区域合作模式、践行“新安全观”的重要平台,期望通过上合组织改善边疆和周边环境,增强自身的国际影响力,因而更加强调推动上合组织内部的非传统安全合作和经济合作。以“一带一盟”为例。在以上合组织为纽带的“一带一盟”对接问题上,主要大国在发展战略和效能发挥上仍存在不同意见,且更多地表现在诉求差异上。

俄罗斯的意图是以欧亚经济联盟作为一个整体与“一带一路”进行合作,从而避免中国对中亚国家的单独涉足,继续保持其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同时也希望借助地缘优势促进本国经济增长。中俄两国在具体项目实施如自贸区建设、产能合作等问题上也存在一些分歧。主要成员国在战略发展上的博弈势必会对上合组织的发展造成一定阻碍。

中亚国家对上合组织的定位和发展也有其利益考量,在维护主权独立的基础上,其核心需求是区域安全合作和发展本国经济。中亚国家奉行多元平衡的外交政策,广泛参与区域内的国际组织,将上合组织视为平衡大国关系、增强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机制。因此,成员国在组织定位和发展方向上存在明显差异。如何就这一问题协调一致,达成共识,关系到上合组织的发展前景。

(2)集体身份认同薄弱

首先,上合组织在成员构成方面异质性明显。上合组织成员国具有不同的政治制度、经济规模和价值取向,缺乏区域整合的历史基础,从而限制了其深层次发展。

其次,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利益分化影响组织认同。如前所述,俄罗斯将上合组织视为制衡美国的战略前沿,中国将其视为稳定周边、增强国际影响力的平台,而中亚国家则将其视为维护国家安全、发展本国经济和提高国际地位的跳板。成员国之间的这种利益分化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上合组织的凝聚力和认同度。

最后,中亚国家特殊的地缘心理表现突出。中亚事务是上合组织的核心,中亚国家的特殊性直接影响到上合组织的集体身份认同。一方面,中亚国家都是从苏联脱胎而来,对国家主权和独立尤为敏感,在区域一体化发展的过程中存在戒备心理,体现出国家认同与集体认同的矛盾;另一方面,中亚国家推行大国平衡外交政策,在中亚各大力量之间左右逢源,处于“待价而沽”的地位,从而弱化了成员国间相互依存的程度,给建立集体认同、增强内部凝聚力带来了挑战。

(3)组织协调与执行存在障碍

上合组织在组织协调与执行方面仍存在一些问题。由于其执行与管理效率低下,制约了自身功能的发挥。

第一,由于各成员国的现实能力和主观意愿的差异,使上合组织内部间的协调存在障碍。如中俄作为上合组织的“双引擎”,在上合组织的发展方向上存在明显分歧;中亚四国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且内部差异大,在现实能力方面又难以发挥作用。

第二,上合组织内部缺乏有效的决策机制。为了坚持“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的“上海精神”,上合组织采取协商一致的决策机制,即只要有一个成员国反对,决议就无法通过。这必然会导致决策迟滞、议题分散,使得组织运转低效。

第三,执行能力较弱。上合组织缺乏有效的执行机构,如秘书处经常会出现文件与实际工作不符人员配备经验不足、配置不当等问题。此外,上合组织授权有限,缺乏必要的行动和干预手段。如在“Colour Revolution”等事件中,上合组织并未及时做出回应,只是在事后做出了政治性评价。

(4)成员国间存在矛盾与分歧

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矛盾与分歧,一直是影响其发展的重要因素,如乌兹别克斯坦与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之间都存在一定矛盾,尤其在跨界水资源和领土归属问题上有着严重分歧。这导致中亚国家间很难进行实质性的合作,并影响到了上合组织的团结和进一步发展。如今,随着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加入,成员国间的矛盾和分歧进一步扩大,将给上合组织带来更多的挑战。

2.外部困境

上合组织的发展同时也受外部环境的影响。一方面,全球政治经济形势日趋复杂,美国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巴黎协定》,暗示着美国主导的旧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正在变化,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全球化遭遇挫折,区域一体化面临着机遇和挑战。同时,“三股势力”依旧猖獗,国际恐怖主义的肆虐使地区安全形势面临新的挑战,对上合组织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此外,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全球经济进入深度调整期,包括上合组织成员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充满不确定性,在此背景下,上合组织与各国发展战略的对接充满挑战。

另一方面,在当今的国际形势下,与美国的关系是上合组织最敏感、也是最困难的对外关系。美国认为上合组织是俄罗斯和中国挑战自己在中亚利益的工具,如2005年阿斯塔纳峰会上,上合组织在拒绝美国加入的同时却接收伊朗为观察员国,对此,美国质疑,“一个声称反恐的组织却将恐怖主义国家接收进去”,并由此对上合组织存在严重的戒备和防范心理。美国还通过在中亚国家“推广民主”,发展双边经济关系的方式,扩大在中亚地区的影响。

上合组织还面临着同区域内其他国际组织的竞争。在中亚地区发挥重要作用的区域性国际组织有俄罗斯主导下的独联体和欧亚经济联盟,这两个组织在覆盖范围、成员构成和组织功能上与上合组织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对后者的吸引力和凝聚力都构成挑战。同时,北约、欧安组织等在中亚地区也相当活跃,在基础设施建设、军事援助、能源合作等方面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样影响着上合组织的深入发展。

(三)上合组织进一步发展的路径选择

1.加强成员国间的战略协调和凝聚力

成员国间的共同利益是强化战略协调、增强凝聚力的纽带。因此,要始终以各成员国的利益诉求为出发点,寻求各方的共同利益,从而增进各成员国的利益关联度。

一方面,应继续坚持以非传统安全合作为基点,发展更加多元的合作内容。中亚错综复杂的地缘政治形势使得地区安全合作的必要性尤为突出,上合组织的成立就是基于相关国家在打击“三股势力”等非传统安全上的共同需求,这也是上合组织各成员国最基本的利益需求。在此基础上,上合组织还应扩大利益基础,在经济、能源和人文等方面整合各成员国的需求,扩大合作范围。

另一方面,在加强中俄两国“生物法人基因工程师”角色的战略协调的基础上,强化成员国间的内部协调。中俄是上合组织的主导国,两国应充分正视双方之间的分歧,进行政策沟通和协调,消除疑虑,提高政治互信水平,从而更好地进行战略合作。

此外,应充分考虑中亚国家的利益需求,重视中亚国家在安全合作和经济建设方面的诉求。

2.发展上合组织“核心价值观”,增强组织认同

组织认同的实现有助于进一步增强成员国间的信任和凝聚力,有利于上合组织的长远发展。

第一,以“上海精神”为核心,打造上合组织价值观。要始终坚持“上海精神”这一核心价值观,它不仅契合了成员国维护主权独立的需求,也使得各国以完全平等的姿态参与区域事务,是上合组织发展的强大精神动力,得到了各成员国的普遍认可。在成员国的交往实践中,要坚持和发展“上海精神”,形成有效的组织认同。

第二,发展组织认同的社会基础。成员国的民意和社会基础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该国对组织的认同度。尤其是处于政治经济转型时期的中亚国家,领导人的更迭会直接影响其对上合组织的认同。因此,上合组织需要真正将政策落到实处,实施如基础设施建设等“民心项目”,使民众切身感受到利益相关,从而发展稳定的民众基础。

3.加强组织机制建设,提高行动能力

完善机制建设,提高行动能力是上合组织能够有效地进行区域合作的内在要求。在机制建设方面,上合组织应继续健全决策机制。例如,现行的“协商一致”机制存在很大的弊病,容易出现某个成员国基于本国利益而否决整个议案的情况,导致上合组织决策效率低下,实际行动能力不强。对此,上合组织可以尝试借鉴联合国“多数通过”的投票机制,结合各成员国的实际情况,使表决需要一定比例以上的国家同意方可通过。

同时,上合组织应有效发挥各个机构的实际作用。可以在现有机构的基础上针对一些重要议题建立小组和应急机制,如国际交通小组、缉毒小组、能源合作小组等,从而有利于将决策落到实处,增强上合组织的行动能力。还应建立有效的应急机制,避免出现之前在中亚地区“Colour Revolution”过程中无法有效应对的局面,增强上合组织的应急能力。

4.加强与域内其他国际组织的合作

在中亚地区,除上合组织外,还有独联体、欧亚经济联盟、集安组织等地区性国际组织。此外,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中亚地区也有其利益需求,造成了域内一定程度上的竞争态势,这就要求上合组织应加强与其他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合作,寻找利益共同点。

一方面,上合组织应加强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如可以继续加强同美国在打击恐怖主义、维护地区安全方面的协商,可以同日本在能源开发、能源通道建设等方面进行合作等。

另一方面,上合组织应加强与区域内其他国际组织的合作。例如,可以在安全领域加强与集安组织在打击跨国犯罪和“三股势力”、联合作战等方面的合作,可以与欧亚经济联盟开展诸如自贸区建设、交通网络建设和能源开发等经济领域的合作,为上合组织的发展创造稳定的外部环境,提高地区公共物品的供给能力。

六、结论

作为重要的地区组织,上合组织不仅对中国维护国家利益、稳定周边安全环境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对中亚地区的稳定和发展具有重大意义。本文运用生命周期理论,基于上合组织的发展特点构建了其发展阶段模型,将其发展历程划分为创立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蜕变期四个阶段,并由此分析了影响上合组织发展的重要因素。根据对上合组织现阶段发展情况的考察,本文认为,上合组织目前的发展状况符合成长期的特征,仍具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组织生命周期理论是一个动态性理论,强调组织在生命周期的每个阶段通过优化与改进,从而使组织延续或保证其变革过程中的稳定发展。这一理论视角不仅与上合组织的发展特点相契合,具有很强的适用性,而且有利于通过梳理上合组织的发展轨迹,明确上合组织的所处阶段和发展现状,更加直接地探究上合组织在每一阶段发展策略的不同选择,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政策完善和调整,为上合组织的发展提供更好的建议和预测。

本文基于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对上合组织的发展与前景进行了尝试性研究,但还存在一些不足,需要进一步研究和深化。上合组织的发展前景往往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本文在构建上合组织生命周期发展模型时提出了构成模型的五个要素:组织职能、机制建设、组织规模、合作内容、主要挑战,这五个要素是否合理与充分,还需要进行更加深入的界定和论证。此外,生命周期理论属于管理学领域的范畴,通常被应用于分析企业组织,本文将其运用于对上合组织这一区域性国际组织的研究,还需要更加充分的理论挖掘和解释,但这也为未来的相关研究留下了进一步探索的空间。

注释:略

朱永彪

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所长助理、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研究中心副教授

魏月妍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硕士研究生